咋给屋顶“穿绿装”？（绿色家园）

北京小学大兴分校的屋顶花园。 王仕豪摄

　　电影中常有在屋顶看星星看月亮的浪漫情节，但现实生活中，很多高层建筑的楼顶都是“闲人免进”的空置状态。其实，闲置屋顶也是一种浪费，如果进行绿化，种上花花草草，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给它们穿上“绿色外衣”，不仅能让城市变得更美观，还能发挥重要的生态作用。

　　针对屋顶绿化的现状和面临的制约，记者最近采访了有关部门和专家。

　　并非简单的“楼顶种花草”

　　屋顶绿化是门“技术活”，私自搭建“空中花园”不合法

　　屋顶绿化属于“立体绿化”的一环，分为简式和花园式两类。前者所用的植被是低矮灌木和地被植物，仅需在原屋顶上增加约10厘米的土层和每平方米100千克的承重。后者用小型乔木等搭配园路、座椅，构成楼顶花园，覆土层达20—30厘米，增加承重约每平方米300千克。

　　绿化屋顶并非简单的“楼顶种花种草”，而是一门“技术活”。绿化前，要先勘查建筑承重及安全性，进行闭水试验、建好阻根防水层，并根据当地气候和环境条件选择植物。建好后，还要保证屋面排水系统通畅、进行植物保养。“这里面学问大着呢！”北京屋顶绿化协会首任会长谭天鹰感叹道。

　　其实，“屋顶绿化”对北京、上海、杭州等城市来说并不是“新鲜事”。早在1998年，杭州市政府就正式批准了开展屋顶绿化的计划。上海市静安区政府2002年6月发布了屋顶绿化实施意见。2010年3月，《北京市绿化条例》正式实行，其中第二十六条提出鼓励立体绿化等多种形式的绿化。2011年6月市政府为此还专门发布了29号文件，即北京市人民政府关于推进城市空间立体绿化建设工作的意见。“十二五”期间，北京市85万平方米屋顶绿化计划如期完成，“十三五”期间，北京确定的屋顶绿化目标任务为60万平方米。

　　目前政府推行的屋顶绿化基本限于公共建筑。虽然城市中住宅建筑更多，但其屋顶绿化面临诸多复杂问题。例如，近年来北京等地出现的“最牛空中花园”，就不属于合法合规的屋顶绿化范畴。

　　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生态规划与绿色建筑设计研究所副所长袁凌表示，根据现有的相关法律法规，住宅建筑屋顶属于共有产权，顶层住户私建“空中花园”并不合法，也不安全。即便由开发商和物业公司统一进行屋顶绿化的建设与养护，费用也最终会由小区住户承担。“屋顶绿化给整个城市做贡献，但大多数小区住户很难直接享受成果。目前，在华南、西南尤其是川渝地区，住宅建筑的屋顶绿化比较普遍，这与当地气候和习惯有关，楼顶一般由顶层住户使用。而在北方没有这个习惯。要不要进行屋顶绿化，建了花园归谁所有，后期养护费用怎么承担，都会引发争论。未来，如果想在住宅建筑上推行绿化，必须要理顺法律法规，创新监管方式。”

　　星星点点加起来有大作用

　　可降解大气飘尘、减轻城市雨洪压力、缓解城市热岛效应

　　“屋顶绿化遵循的原则是生态优先，兼顾景观。可别小瞧了屋顶的一簇绿，星星点点加起来，就有大作用。”北京市园林科学研究院教授级高工韩丽莉介绍，除了提升城市景观，屋顶绿化还有多项生态环保功能。

　　屋顶绿化能降解大气飘尘。据北京市园林科学研究院“屋顶绿化研究与示范”课题小组测算，花园式屋顶绿化年平均滞尘量为12.3克/平方米，简单式屋顶绿化年平均滞尘量8.5克/平方米。“楼顶植物能吸附一部分PM10和PM2.5。”韩丽莉解释，“有些植株的叶片粗糙、带毛，且本身分泌黏液，可以吸附尘埃。”

　　屋顶绿化能有效截留雨水，减轻城市雨洪压力，为“海绵城市”建设做出贡献。韩丽莉表示，雨水从天而降时最先接触的是建筑物屋顶。研究结果表明，花园式屋顶绿化可截留64.6%的雨水，简单式屋顶绿化可截留21.5%的雨水。“按北京地区年降水量600毫米测算，绿化7000万平方米平顶建筑的30%，就可实现每年截流雨水资源500多万吨。”谭天鹰说。

　　给楼顶穿上“绿衣”，可以缓解城市热岛效应、延长建筑使用寿命。据课题小组统计，绿色植物能吸收太阳辐射热的70%—85%。夏季，实施屋顶绿化后的顶层建筑，室温比未绿化前平均降低3℃—5℃，可减少使用空调的能耗。裸露水泥屋顶表面年最大温差为58.2℃，而绿化屋顶“冬暖夏凉”，温差为29.2℃，显著降低了屋面材料热胀冷缩的幅度和老化进程，延长建筑使用寿命2—3倍。

　　屋顶绿化还能降噪。韩丽莉指出，国外研究表明，覆土层达到20厘米，就可以降低噪音40分贝。楼顶植物能对噪音起到隔离作用。

　　“这项举措能用较少的成本换来很大的生态效益。”谭天鹰表示，比起地面腾地绿化动辄每平方米几万元的费用，屋顶绿化一般每平方米仅需500—1000元。对寸土寸金的城市而言，是科学合理的“二次开发”。

　　“有研究指出，屋顶绿化达到城市屋顶总面积的10%，就可以发挥改善城市大气质量的作用。”谭天鹰算了笔账，现在北京市屋顶总面积为2亿多平方米，10%就是2000万平方米。根据北京市园林科研院2006年的数据，北京市建成区的“平、秃屋顶”有6900万平方米。若其1/3绿化，就能达到10%左右。“目前北京刚实施了200多万平方米屋顶绿化，仍需努力。”

　　大范围推行难题不少

　　改造建筑须检测，规定缺乏强制性，养护经费不到位

　　屋顶绿化好处多，但实际推行范围却不大，记者身边不少朋友表示“只听说过，没见过”。这是什么原因？

　　专家表示，改造既有建筑难度大，早期设计没考虑过屋顶要承受较厚的覆土层，且经过长期使用，建筑的承重会削弱。因此，在对老旧房屋摸底不清楚的情况下，不敢轻易做绿化，需要专业部门挨个检测。

　　法律缺失也是阻力之一。“现有规定以文件居多，以鼓励为主，缺乏强制性和威慑力。”谭天鹰在组建协会时了解到：日本东京规定占地面积超过1000平方米的新建建筑物，屋顶必须有20%的绿色植物覆盖，否则将予以处罚。德国法律规定，建筑若占用绿地，必须找一块同等面积的裸地绿化来补偿，否则罚款，于是屋顶绿化就作为“替代面积”发展起来。“一些跨国企业在欧洲屋顶绿化做得非常好，但在中国建厂就没有保持这个传统，因为中国没有明确的法律要求。”

　　此外，养护经费不到位是个大问题。韩丽莉介绍，城市每完成一平方米的地面绿化，就有相应的经费支持，但屋顶绿化的养护经费落实到各地却不尽相同，有些地方甚至完全没有。“几百元的补贴看起来不少，但其中一半以上是防水材料的成本，剩下的部分作为建设资金远远不够。缺乏经费，即便勉强做了绿化，也会渐渐被‘弃养’。”

　　谭天鹰认为，屋顶绿化是一个跨行业、涉及多部门、多个社会单位的协作工程，不是园林绿化一家可完成的。“想全面推行屋顶绿化，需要相关部门形成合力。”

　　采访过程中，有些市民表示，虽然支持屋顶绿化，但总担心它漏水，并且浪费水资源。对此，谭天鹰表示，屋顶绿化在技术上完全可行，问题往往出在参差不齐的工程质量上，未来必须采取强有力措施确保质量，让老百姓放心。此外，应针对不同地区的气候条件，选用耐干旱、耐瘠薄、省管护的植物。

　　为提高公众积极性，专家建议政府制定新的激励政策。例如，可以计算出每平方米屋顶绿化吸收了多少二氧化碳、释放了多少氧气，按一定量折合成补贴给业主；屋顶绿化截留雨水，可以相应减免一部分排污费。此外，对新建建筑从审批方案时就把好关，留出足够的荷载，把屋顶绿化纳入到设计中。“应该让更多的楼房‘穿绿装’，建成彻头彻尾的绿色建筑。”韩丽莉说。

　　《 人民日报 》（ 2016年12月17日 1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