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您认为林语堂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答:人生观,林语堂的高地人生观,这不仅影响他的行为处事,也影响他创作风格的形成。与同时期的鲁迅、周作人、胡适、陈独秀、郁达夫等人不同,林语堂的成长过程比较特别。首先,他出生于闽南平和阪仔的一个山村里,闽南山地博大神秘、神圣纯洁的自然环境,陶冶着林语堂幼小的心灵。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以故乡的山水作为观察世界、体验生活的参照系。后来他主张在生活中“要有自由能流露自然本色,无须乎做伪”,根本的源头即在此。在《八十自叙》中他说:“童年之早期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是山景,二是家父,那位使人无法忍受的理想家,三是严格的基督教家庭。”在这些影响要素里,山景在林语堂的心目中是第一位的,足见其重要性。
其他另外两个因素,林语堂归结为他的父亲和基督教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位有理想的牧师,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上最好的大学。在这样的环境下,林语堂深受基督教文化的影响,他从小学到大学读的都是教会学校。教会学校注重神学、外语而忽视国文,这就必然割断了他与中国文化的血脉。因而他对中国文化所知不多,后来为了洗雪耻辱,林语堂开始刻苦学习中国文化。在研习中国文学、哲学过程中,林语堂以西洋文化为参照吸收了中国文化中的一些精髓,使得传统文化对他后来人生观、艺术观之形成产生了深远影响。在传统文化里对其影响最大的是道家文化,他自己常“以道家老庄之门徒自许”,他说“我的天性近乎道家,多过因信仰而造就的儒家”。我认为他在道家文化里找到了最切合其性情的东西——顺乎自然与放任心灵。老子主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希望“遨游于无何有之乡”。对道家思想的吸收,让他保持了早年的自然纯朴观念。
如果要用一个词概括林语堂的人生观,那就是自然本真。
问:您认为林语堂的人生观对他的思想造成什么影响?
答:最重要的就是林语堂“近情”思想的形成。道家文化提倡的是人类原始的单纯,以农村孩子般淳朴的眼光打量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事,维持最自然的本真状态;道家还提倡潇洒与任性,是对人类天性的尊重。对于“近情”,林语堂的解释是:情为人类的天性,近情就是“符合于人类的天性”。这是他人生观的一种延伸。但是林语堂又用“近情”来解释儒家的“中庸之道”,崇拜此常情之结果,乃为思想上的厌恶一切过度的学理,道德上的厌恶一切过度行为。此种态度之天然趋势,为产生“中庸之道”。林语堂站在道家的语境上反观儒家的思想学说,可见这人生观对其影响之大。
问:既然林语堂的人生观与他的文学创作息息相关,那么您能简要谈谈语堂先生的人生观与文学观的关系吗?
答:故乡秀美的山水既陶冶了林语堂的情操,养成了他观察人事万物的独特方式——“高地人生观”。这种人生观,使他在现实生活中时时把大自然作为他处世的参照系,无论是做人还是为文,都自觉追求真与诚,希望无愧于心灵,从而形成了他观照人生与观照写作的独特方式。林语堂说“文学是个人心灵的表达”。他认为,“人生在世,无一事非情,无一事非欲。要在诚之一字而已。诚便是真。去伪崇真,做文做人,都是一样。”诚和真,是林语堂人生观与文学观贯通的基点,他提倡幽默和性灵都出于诚与真,提倡文学为个人心灵的表达,这就是林语堂的性灵文学。
问:您认为林语堂看待女性的态度是怎样的?
答:受东西方文化的共同影响,林语堂对女性世界给予特别观照。他一反中国传统文化中封建礼教对女性严格束缚和约束的态度,也并不完全认可西方文明中女性过于自由大胆、奔放的行为,林语堂既不强调男权,又不推崇女权,而是从女性生存方式、社会家庭的地位以及两性关系等方面来具体、客观认识。首先,林语堂对女性在传统家庭中的地位和价值予以肯定,他在作品中屡次盛赞女性的母性特质是最伟大的;其次,他呼吁社会给予女性更多平等待遇,提倡两性和谐;而且他反对女性独身主义,认为嫁人是女性的最佳职业,而贤妻良母的女性是维系家庭稳定的纽带;此外,他对女性更多持同情、理解和赞赏的态度,甚至对待妓女也是充满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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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您觉得林语堂先生在经营小家庭时有受这种家国情怀影响吗?
答:有,而且有很大的影响。家,大至对故乡的情,小至对家庭的爱,都被闽南人看得很重。这种中国式传统的家庭理念不时地引导着他,与夫人细心经营者自己的五口之间。。
在遇到夫人廖翠凤之前,虽也刻骨铭心的恋过她人,虽至暮年都对她念念不忘,却都不能影响与夫人齐眉举案,白头偕老。林夫人当初也许是仰慕先生才华,也许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之是嫁了,从此便认定,只此一人。恋爱和婚姻毕竟是不一样的。恋爱可以“量体裁衣”,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寻找喜欢的人,而婚姻好似“削足适履”。如果美好婚姻有个模子,那么男女双方都得做出牺牲,不得不忍痛舍弃自己的怪癖来经营婚姻。他与夫人在1919年结婚,婚后,征得妻子同意后,将结婚证书烧掉,并说“结婚证书只有离婚才用得上”,可见先生对妻子、对婚姻的责任感和坚决维护家庭的决心。尽管婚后生活清贫,但林语堂却认为,“只有苦中作乐的回忆,才是最甜蜜的回忆。”他认为婚姻并不是以善变的爱情为基础的,而是在爱情的滋长中,男女互补所造就的幸福是可以与日俱增的。
看他们那些发黄的老照片,不住地惊叹“长得真像啊!”,这就是夫妻像吧。都说夫妻两个相处久了,性格思维,行为处事,就连这长相也慢慢趋同,有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在照片的记忆中,在岁月的见证下,他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羡煞多少名流权贵,文人墨客。在林语堂台北阳明山半腰的家中,作为客厅与餐厅的“有不为斋”(取意“有所为,有所不为”)里,有一张椭圆形可伸展的大餐桌乃林语堂自己发明,与之相配的每只餐椅的靠背上都刻有一个小篆的“凤”字,可见先生对太太廖翠凤的一往情深。夫妻二人近六十年的风雨同舟岁月铸成的爱情长城,在时间的浸润下,弥久坚固。
他认为,男女在婚姻中是可以修身的。跨过婚姻,由男孩到男人,从懵懂到成熟,担当起家庭的责任。在家庭中,完全是由夫妻二人共同掌舵。对内孝敬长辈,教育子女,对外友善邻里,团结亲朋,一个家庭就是小小的国。施展“空间”大了,更能显示一个人的“才能”,也更能暴露一个人的“缺点”,但“缺点”犹如砂砾入大海,便小到不能察觉了。“才能”也罢,“缺点”也罢,二人都得共同担着。担着的同时,又想着能否为对方多担些。在婚姻中,二人都在绝对信任的基础上相互理解,彼此支持,相扶相携,互为师长,就这样琴瑟相和从银婚到金婚,再到生命的终结,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深刻。
小家稳,方能大家固。坚持“道德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无论对小家庭还是大家族,都是一份义务,一种担当。在本就注重家庭纽带的国度里,上承先祖之光辉,下启后世之智慧。于家,于国,意义都是重大的。
问:如今召开了“林语堂国际学术研讨会”,您觉得林语堂研究的现状、前景如何?
答:林语堂先生曾意味深长地说自己不合时宜,他的书主要是写给数十年之后的人看的。这话颇有预见性。相较于20世纪的饱受争议、褒贬不一的境况,随着80年代以来人们的思想解放,林语堂先生其人及其作品研究逐渐引起重视,其作品的价值和意义也被众多专家学者重新进行公平客观的界定。此次林语堂国际学术研讨会,将世界上研究林语堂的专家学者汇聚一堂,是一场大型的、国际性的会议,研讨林语堂研究的最新成果。由此可见,21世纪的和谐社会需要林语堂先生的思想,林语堂研究领域还存在着许多空白,林语堂研究也会越来越热。
(本文通过闽南师范大学提供材料综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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