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藤县小学生的噩梦：吃了营养餐会肚子疼

 【核心提示】新华社报道，广西藤县学生营养餐招标过程中发现无资质企业中标，媒体曝光后藤县变更中标单位仍被企业实名举报质疑。但藤县有关部门不是废标彻查，而是到处“封口补洞”，进而一意孤行强行配送营养餐，结果造成十多名小学生食用营养餐后因不明原因中毒。
 
   9月18日上午9时40分至10时，广西藤县同心镇10多名学生在食用学校发放的营养餐后，出现头晕肚痛等不适症状。据介绍，此次营养餐供应食品为牛奶及火腿肠，出现不适学生为同心镇同心小学2名学生及大梳小学13名学生。所幸的是，这批小学生经检查后都没什么大碍出院了。
 
广西出现营养餐事故已经不是第一回，2013年5月16日，都安400余名小学生喝“营养餐”牛奶腹泻；2014年6月12日，大化雅龙乡镇西中学169名学生出现呕吐、腹痛等症状；9月13日，灌阳县民族中学发生一起疑似食物中毒事件，上百学生身体不适送医院就诊。
 
在这些事件中，造成学生不适的原因官方大多没有公布，只有灌阳县有关部门在事故发生后马上调查，确定出现症状的学生大都喝了名为“优氧活泉”的桶装水。9月14日，厂家负责人唐某因涉嫌生产销售不合格食品被灌阳县警方刑事拘留。
 
“营养餐出现事故和供应商有直接的关系，目前国内对营养餐的管理是通过公开招标，但由于各地对招标管理各异，所以出现了很多问题。全国学生营养办曾发文重申阳光操作规程，强调学生营养餐采购过程要向社会公开，杜绝暗箱操作；要建立供餐准入和退出机制，通过招标确定供餐单位，并向社会公示。大宗食品及原辅材料要通过招标采购、集中采购、定点采购的方式确定供货商。但这些在具体执行过程中都没落到实处。”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地方政府管理研究所常务副所长谢锦荣认为，营养餐的招标评定小组，应该由一些职能部门组成，如工商、药监、教育等，对企业所提供的资质材料要作严格的审核，防止弄虚作假。
 
小学生：妈妈，吃学校发的食品不会肚子疼吧
 
9月22日，在藤县同心镇中心卫生院，面对陌生人的来访，医护人员显得十分谨慎。对于不适的原因，这位医生没有透露。
 
但这起事故，已经让藤县的家长十分担心。当天曾经有谣言称“百余学生中毒已有2人死亡”，当地宣传部门及时公布信息，平息了谣言。
 
“虽然政府说这次事故只是偶发的，但谁敢保证以后不发生同类的事件呢？现在到处都有报道说食品不安全，小孩在学校吃的东西安全不安全就全凭学校的良心了。”一位家长说，自从发生食用不适事件以后，儿子回家问她，妈妈，吃学校发的食品不会肚子疼吧？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对于家长的担心，某小学的老师也是一肚子苦水，说：“出了事家长就抱怨学校骂老师，其实这和我们都没多大关系，都是由教育局统一配送的。”
 
7月24日，新华社曝光藤县6家中标营养餐企业存在不同程度的弄虚作假问题。在今年6月26日，藤县政府网上发布一份中标公告，全县小学生营养餐采购招标活动中，共有6家中标单位，涉及金额2844万元。然而，新华社记者调查发现，6家中标单位中3家存在问题。其中有一家根本未直接参与招投标，而是被“借壳”。
 
在媒体曝光后，藤县纪委监察部门介入调查，经查实，在中标结果公示期间，受到质疑的南宁市丹轩贸易有限公司和南宁望鲤商贸有限公司经营范围均无生产或经营预包装食品及乳制品这２项内容，两家公司存在提供虚假材料谋取中标的行为。藤县有关部门取消了南宁市丹轩贸易有限公司和南宁望鲤商贸有限公司的中标候选人资格；由藤县财政局依法对上述２家公司进行经济处罚，列入不良行为记录名单，在三年内禁止参加藤县本级的政府货物、工程和服务等采购活动；由司法机关负责依法对上述２家公司提供虚假材料参与投标的行为进行查处。同时，取消广西科联招标中心在藤县承接新的政府采购货物、工程和服务等代理资格。此外，责成县财政局、教育局向县委、县政府作出深刻书面检讨，对两局局长、分管副局长进行诫勉谈话并在全县通报批评；对政府采购办主任、项目具体负责人，教育局项目招标工作具体负责人进行立案调查。
 
专家：后继中标企业依然存在问题
 
虽然南宁渡龙商贸有限公司等3家公司弄虚作假被取消了资格，但藤县并没有对此项目重新招标，而是按当初的中标顺序递补了三家企业，分别是藤县超创文体用品有限公司、梧州市乐美商贸有限责任公司、苍梧县绿色家园投资开发有限公司。
 
“行内人都明白，中标企业大多是有背景的，他们往往通过伪造文件、资质来达到目的，有次为了投标，某企业私刻了20几枚公章，从政府部门到企业的章五花八门，需要什么文件就刻什么章。现在对材料的审核并不严格，如果没有媒体曝光，甚至没有注册的企业也能中标。”一位知情人士说，“围标”是公开的秘密，中标的企业大多是有关联的。
 
因藤县财政局、教育局等部门婉拒了记者的采访，记者只好根据中标企业公示的内容，一一寻访6家中标企业。
 
藤县金成贸易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5月21日，有两名股东，注册地址是藤县县城金桃四街32号，一楼门面，二楼办公。该公司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乳制品经营资质，在2014年4月9日藤县学生营养餐招标公告发出之前1个月左右，该公司突击变更取得了乳制品经营资质，非常及时地赶上了招标。其食品流通许可证有效期至2016年5月9日止。
 
苍梧县安惠食品配送有限公司成立于司2013年6月3日，公司注册地址为苍梧县城西大道68号。记者来到苍梧县公司驻地，发现是民房，虽然有公司招牌，但大门紧锁，找不到人。记者以租房为由向附近居民打听，居民都说不太清楚。
 
梧州市红云商贸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于2013年3月25日，法人代表罗伟帅。该公司也是在招标公告发出两个月前通过变更经营范围取得了乳制品经营资质。其食品流通许可证有效期至2016年2月19日止。
藤县超创文体用品有限公司成立于2012年10月22日，公司注册地址为藤县天乐南街66号第一层１０２号房，不过奇怪的是，记者并没有找到66号，也没有找到该公司的招牌。天乐南街附近都是政府部门，藤县法院、藤县质监局等部门都在这里。藤县超创文体用品有限公司注册资金只有10万元，是所有中标企业里面注册资金最少的，但它却中了468万元的标的。
 
梧州市乐美商贸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于2010年03月25日，注册资金105万元，在梧州市内有4个经营部，是中标企业中比较规范的企业。
 
苍梧县绿色家园投资开发有限公司成立于2012年1月4日，法人代表章国世，股东之一罗伟帅。据有关资料显示，罗伟帅曾经担任过绿色家园投资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章国世是梧州温州商会首任会长、市政协委员，今年6月，章国世带领温州商会联合光明乳业，给藤县岭景镇全镇3400名小学生捐献4000箱学生牛奶。 
 
“表面上看来，这些中标企业都有相关资质，除个别可能由于其他原因下落不明外，和之前相比规范了。但考究起来，存在问题还是不少。”广西不愿透露姓名、多次参加相关营养餐项目评选的专家说，根据相关规定，营养餐采取的是综合评分法的定标方式，主要分为公共部分和技术部分，其打分的选项为投标人的注册资金、所竞标的产品是不是国家级品牌以及存储仓库的规模、通风性能等。此外还对投标人有基本资格要求，如“具备履行合同所必需的资源、设备和专职人员，有符合本采购项目要求产品的生产、配送和售后服务的能力；在本地设有固定的经营场所、仓库、配送交通工具”的要求。
 
记者曾向藤县有关部门要求提供这6家企业的基本情况，但都被以“不是部门管辖范围”为由拒绝了。记者先后致电这6家企业，除藤县金成贸易有限公司、梧州市乐美商贸有限责任公司之外，其余公司要么联系不上，要么说汇报领导均无回复。
 
思考：谁来监管学生营养餐的安全问题
 
曾经有中标的企业说，做营养餐无利可图。事实上是真的无利可图吗？为何有这么多企业宁可造假也要竞标营养餐？
 
在2012年广西曾发生营养餐差价风波，时任广西壮族自治区教育厅新闻发言人李清先称，确保学生3元钱的营养改善补助“全部吃进肚子里”，对于之前报道的一元差额，李清先称，这不只是利润，还包括运费、搬运费、汽油费等多项支出。
 
“学生营养餐肯定是有利可图的，最起码是长期、稳定的业务，这次藤县招标的金额达2400多万元，不是一笔小的数目。”一位参与了这次投标的企业负责人说，只要控制好成本，学生营养餐绝对不会是赔本买卖。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企业不惜造假也参与投标。而且，中标的企业往往都不是自己经营，中标后又外包给其他企业。
 
 “学生营养餐的关键不单单是营养，重要的是安全。”藤县某学校的陆老师说，表面看啦，从招标到配送，运作都是非常规范的，只有出了事才会引起上级关注。但是，在配送的过程中，对产品质量的监控成为可有可无，当学生吃了配送食品出现不适以后，也没有改变供应商。陆老师希望，不要等出事以后再彻查，要预防为主。
 
广西一位资深食品安全业人士认为，控制好源头才是真正的关键，严把进入门槛，杜绝不合格企业进来。除了看资质，更重要的是看企业的实际运营能力，是否具备一些必要的仓储、运输、配送条件，尤其是从事该行业的年限。一些中标企业从来就没经营过食品竟然也中标了。今后应该加强对中标企业的监管，发现有转包现象的必须予以解除合约。
 
“透明的运作是安全保障的关键，在这次藤县学生营养餐招标中，对投标企业的考核已经完全流于形式，明明有企业通过造假中标，但却没有废标重新招标，而是以分猪肉的形式给了其他企业，却又没有对这些企业进行严格的审核，最后出现了学生食用营养餐不适的事件。这应该引起当地政府的警觉，避免今后出现更恶性的事件。”广西自治区党校陈教授说，要引入问责机制，对失职的官员和有关人员要追究到底，对伪造资质的企业必须予以公告，如有伪造国家机关印章的，还必须追究刑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