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新华垸“卡车敢死队”如今重归平凡 不言后悔(图文)

人车重逢，“卡车敢死队”不言后悔

　　他们曾用一脚最坚定的油门让国人动容，如今重归平凡

　　7月10日下午7时开始，华容县新华垸溃口,陆续有辆来自当地满载土石的卡车冲入河中，用庞大的车身赌注洪水。司机身绑安全绳在入水前跳车。 记者 童迪 摄

　　7月10日下午7时许，华容县治河渡镇轭头湾村，华容河北堤溃坝处，在现场指挥员的指挥下，先后推送数台卡车下河，试图减缓水流及对堤坝的冲刷。

　　记者 童迪 唐俊 摄

　　7月30日，岳阳新华垸洪水渐渐退去，6辆“卡车敢死队”队员用来填堵溃口的车辆残骸浮出了水面。

　　“卡车勇士”秦志兵找到了自己的车：“驾驶室已完全变了形，轮胎也瘪了。但石料几乎都还在车箱里，证明‘连车带石’的方式起到了抗洪效果。”他依然不舍，但看到卡车堵口确实有效果，终于在心里渐渐放下。

　　7月10日上午，华容县新华垸发生溃口，华容县临时征用民间卡车，用连车带石的方式堵溃口，帮助溃口顺利合龙。由秦志兵等16名卡车司机组成的群体被称为“卡车敢死队”。记者 张浩 实习生 乔锐

　　【抢险】

　　运石堵口成了“沉车裹头”

　　7月10日，溃口那天，是刘胜父亲的生日。当天中午，他正和家人一起吃午饭。当时，有司机把“新华垸溃口，急需货车运石”的消息发到了一个微信群里。刘胜看到信息后来不及多想，丢下碗筷就赶往采石场拉石块。

　　47岁的本地人何文杰则是通过熟人介绍，开着才买了4个月的二手中型货车到达新华垸东岸的溃口处。

　　秦志兵接到县水利局工作人员的电话，立马赶到采石场装载石料，并往溃口现场赶去。秦志兵清晰地记得，那天前往溃口的路上都是撤离的乡民，原本只要半个小时的车程足足开了两个小时。

　　和他们3人一样接到临时征召的还有13名卡车司机。

　　不过溃口的形势并没有司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大堤发生溃口后的半小时后，决口发展到10米。到了下午，当司机们运着条石来到大堤时，溃坝的缺口越来越宽。

　　直到下午4点，秦志兵和其他几位卡车司机在堤上等了几个小时后，依然没有等到卸掉石料的指令。

　　由于险情越来越大，投放石料已经不管用了。溃口一时无法堵住，仍有众多群众没有安全转移离开，指挥部临时作出决定：用卡车堵溃口。

　　华容县防汛办主任张志宏介绍，这是参考了2002年长沙县水塘垸发生管涌时沉车堵口的方法，汽车拖着10吨重的石料，又有一个自重，而且呈整体性，水流无法把它冲走。专业上，这叫做“沉车裹头”，为后续复堤打下基础。

　　档案

　　16名“卡车勇士”都是老司机

　　黎五龙 40岁 20年驾龄 开挖机为生

　　何文杰 47岁 24年驾龄 大货车是家庭主要经济来源

　　张楚和 54岁 25年驾龄 以前开小货车，近几年开大卡车

　　刘康 26岁 6年驾龄 开大卡车才半年，以前做过厨师

　　刘胜 26岁 5年驾龄 一直在老家开货车营生

　　程继贤 29岁 7年驾龄 以前在外打工，最近才回老家开车

　　刘立刚 44岁 9年驾龄 种过田，开过超市

　　胡跃 48岁 20年驾龄 当过代课老师，目前在家开货车

　　蒋湘 27岁 6年驾龄 以前开小车，去年才开大货车

　　黎通 28岁 8年驾龄 在家开货车为生

　　刘凯 26岁 9年驾龄 近几年才开大货车

　　白尊华 38岁 20年驾龄 18岁时考驾照，开车近20年

　　秦志兵 39岁 14年驾龄 近几年来才开大货车

　　白宏林 44岁 7年驾龄 一直在家开货车为生

　　周学农 39岁 8年驾龄 与爱人经营一家餐厅，开大货车才十几天

　　成新华 46岁 4年驾龄 当过建筑工人，前年才开货车

后续

　　共获260万补偿，每人再奖励万元

　　7月21日，华容县防汛救灾奖励座谈会召开，对秦志兵等16名司机做出补偿和奖励，并称他们为“卡车勇士”。

　　“我们这边的人都见过洪水的厉害，那种情况下谁都会那么做。”秦志兵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勇士。在华容县生活了近40年的秦志兵见到过两次大水的“厉害”。秦志兵记得，1996年和1998年家乡都发过大水，“一下子家就没了”。

　　当地政府并没有让司机们白白付出，17辆车(其中一位司机有两辆车)共补偿260多万元。16位司机每人奖励1万元。刘胜当时买车加保险一共花了29万元左右，最后，加上误工费、奖励以及补贴，他拿到了30.93万元。根据计算，何文杰能拿到约17万元的补偿和奖励，程继贤能领到约19万元，秦志兵的车旧一些也能拿到10万多元。领到这笔钱后，何文杰打算再买一辆新车，重新恢复之前的生活。

　　【跳车】

　　他很紧张，崴了脚伤了筋骨

　　当天第一个跳车的，是司机何文杰。作为一位开了20多年货车的司机，何文杰清楚得很，“如果不把握好跳车时机和位置，随时会有危险。”

　　按照指挥部的要求，司机们要在起步四到五米后，在卡车入水前安全跳下来。当时卡车离溃口仅仅十余米，司机们必须要在短距离内完成加油、挂挡、松离合、控制方向等一系列动作。整个过程，最多只有30秒的时间，危险不言而喻。

　　穿上救生衣，绑好救援绳，何文杰忐忑地爬上了驾驶室。溃口就在眼前10米处，河水湍急。何文杰长舒了一口气，启动了油门。在距离溃口约三米处，何文杰打开驾驶室车门，快速跳到了土堤上。人没事，车坠入滚滚洪水中。

　　秦志兵原本是第五名跳车的司机。但排在他前面的周学农是个才开了几天大货车的新手。“如果没掌控好，会影响后面的工作。”看到周学农的担忧后，秦志兵把他的活儿一并担了下来。

　　“每个司机和车子冲下堤坝的方式都不同。”秦志兵说，怎么保证跳车司机的安全性，也都是凭借个人经验。此前，指挥部明确告知的危险有三个：一是担心跳下来时，衣服挂到车上;二是担心地势不平，跳下来时车后面尾箱的石头砸下来;三是担心跳下来站不稳，溃口的水流很急，被冲到水里去。

　　不过，秦志兵没有考虑太多。跳下车时，他稳当地站在地面。回想起两次跳车时的那几十秒，秦志兵并未感觉到害怕，“连想的机会都没有，根本没有时间害怕，开着车就往前面走了。”

　　最后一个跳车的是26岁的刘胜，也是16名司机中最年轻的一位。“到我的时候，天黑了下来。”刘胜说，当时他用铁丝绑住油门，在离堤坝快一米的时候，赶紧跳了下来。因为紧张，刘胜崴了脚，伤了筋骨。

　　【沉车】

　　没车后，

　　他独自走30里路回家

　　“车子冲进水里后，感觉像做梦一样。”刘胜说，直到晚上9点，缓过神来的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车子连同石头，都堵了堤坝。”电话中，刘胜淡定地说。“人没事就好了，车子还可以再买。”父亲刘志仁一番话让刘胜稍微安心了。可挂完电话，他才再想起当天是父亲的生日。

　　在堤坝上，秦志兵接到了妻子的电话。怕家人担心，秦志兵就说有点忙，匆匆挂了电话。车沉入水里，接下来几位司机各自想办法回家。这时，秦志兵再次接到妻子电话，他才说了实话。电话中，妻子不停安慰他，秦志兵差点掉下泪来。

　　事后，大家站在堤坝上久久不愿离开。直到快11点，大家才各自想办法回家。在堤上，秦志兵碰到了一位熟人，搭了个便车回家;周学农走下堤坝后，拦下了一位老乡的摩托车;刘胜则没那么幸运，他沿着羊肠小路，足足走了30里路，直到凌晨才到家。回到家已经快夜里12点，秦志兵洗了把脸就睡了。第二天，妻子问他卡车没了以后怎么办，毕竟这台车是家里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秦志兵这才缓过神来，因为卡车上还有2万块钱的结算票据。由于工地只认票据，秦志兵十几天的活打了水漂。

　　【寻车】

　　水退后，

　　他爬上堤坝寻找爱车

　　秦志兵的车跟了自己好几年，全家经济收入就靠它。站在堤坝上，他忧心忡忡。“这几年，车子就像我的小伙伴一样，没了心里不自在。”这些天来，秦志兵几次爬上堤坝，望着眼前一片汪洋，估摸着爱车所沉的方向。

　　事后，几位原本不相识的司机都成了很好的朋友。没了车，以后靠什么营生?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会相互交流。不过，大多数司机都表示想重操旧业。“我开了几十年的车了，只会这一门特长。”司机何文杰说。

　　何文杰说，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远在北京的儿子，最后儿子还是从网上得知了消息。每次和儿子打电话说到堵溃口的事，何文杰都会岔开话题，“我不想仔细跟他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了怕他在外面会担心。”

　　车没有了，可生活还要继续。7月10日以后，何文杰一直在外帮人当副班司机，赚些钱补贴家用。